“正定红楼梦讲堂”第九期邀请的嘉宾是中国红楼梦学会执行秘书长何卫国副研究员,他带来的题目是“男宝玉,女宝玉?——《红楼梦》影视剧中的贾宝玉形象漫谈”,通过小说中的贾宝玉形象、《红楼梦》影视剧中的男宝玉、女宝玉形象、“情痴”贾宝玉三个部分的内容分析了贾宝玉这一艺术形象。现将此文稿分三期呈献给大家,以供品鉴。
《红楼梦》是我国古典小说人物艺术的高峰,它塑造了一系列高度个性化的人物形象。不仅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王熙凤等家喻户晓,甚至贾母、刘姥姥等也耳熟能详。贾宝玉、林黛玉等形象的出现,打破了我国传统小说类型化、脸谱化的写人方式,也超越了鲁智深、李逵等初步个性化人物形象。如此个性、复杂的人物形象,带给读者审美的愉悦,也给读者想象的空间,因此才有“一千个读者心中有一千个林黛玉”之赞叹,同样“一千个读者心中也会有一千个贾宝玉”。这样的人物形象在生活中是难以找到的,甚至是过去文学作品中也不曾有之人。因此,《红楼梦》影视剧要在荧幕上再现这些人物,难度是很大的。几乎每一次《红楼梦》影视改编,首先引起争论的都是人物形象的塑造。
比如,对2010年新版电视剧《红楼梦》,孙逊先生说“很多剧中人物的选择并不符合很多人的想象,不仅仅一个‘黛玉丰满,宝钗清瘦’问题。例如凤姐,缺少那种‘粉面含春威不露’的感觉;贾母,眼神犀利有余,慈祥不足;宝玉,聪明灵气不够,痴傻愚顽也不够;黛玉,少了一点‘怯弱不胜’的病态美,和大观园内首屈一指的女诗人气质;宝钗,不仅不符合‘脸若银盆,眼如水杏’的外貌特征,而且也少了一点‘藏愚’‘守拙’的味儿……”这一方面与影视艺术的表现手段有关,另一方面与导演在选择演员及演员自身对角色的理解有误差都有关系。
纵观各类红楼梦影视人物,最鲜活的还是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与王熙凤。除此之外,贾母、刘姥姥、探春、晴雯、袭人、尤二姐、尤三姐等也不乏出彩之处,本次要探讨的就是小说第一主人公贾宝玉在影视剧中的形象。
一、小说中的贾宝玉形象
《红楼梦》为我们塑造了一系列栩栩如生的人物形象,而最重要也最复杂的莫过于贾宝玉。贾宝玉是作者曹雪芹个人理想的载体,是小说中最具时代意义的典型人物。在曹雪芹的理想国——大观园,脂批说,宝玉位列“群艳之冠”;鲁迅先生在《中国小说史略》中评价:悲凉之雾,遍被华林,然呼吸而领会者,独宝玉而已;李希凡先生也曾说:贾宝玉不是畸形儿,他是当时将要转换着的社会中即将出现的新人的萌芽,在他的性格里反映着个性的觉醒,他已经感受到封建社会的种种不合理,他要求按照自己的理想生活。
《红楼梦》开卷就说,本书写的是一块“补天”石头补天不得、“幻形入世”的一段故事。女娲补天是我国古代的神话。女娲炼就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五色石,其中三万六千五百块都发挥其作用,唯独一块被遗弃在青埂峰下。这块石头,有才补天,却被遗弃,这是人生的一大悲哀。但同时幸运的是,这块留下的石头有更重要的使命,它要去补另外一个天,补“情天”,情天难补,他得堕入红尘,历经考验。《红楼梦》原名《石头记》,也就是说这本书讲的是石头的故事。作者在小说开头就写了石头的由来。石头打动凡心,想去人间享荣华富贵,于是被一僧一道大展幻术,变成一块扇坠大小的美玉。这块美玉便是贾宝玉出生时嘴里衔的那块“通灵宝玉”。
那么贾宝玉又是谁?他先天大有来历,作者用一个富有象征意义的神话故事把他介绍给我们。这里太虚幻境(仙界)的赤瑕宫神瑛侍者下凡之后,即是尘世的贾宝玉,而绛珠仙子则是林黛玉。这个神话故事虽然留有“三生石畔旧情缘”的痕迹,但“以眼泪偿还灌溉之情”,却是曹雪芹的审美创造。
来自仙界的神瑛侍者作为主要人物,引得绛珠仙子陪他下凡了却宿债,还“勾出多少风流冤家来,陪他们去了结此案”,并夹带了女蜗补天未被采用的一块石头——就是那块经僧道幻术,已经变成如卵大小晶莹彩玉的石头,也就是贾宝玉落草时所衔的“通灵宝玉”。神瑛侍者和这块无才补天的石头,在曹雪芹的神话中本不是一个来路,但到了尘世间,却成了精神上相互依存、浑然一体的存在。至此,可以看到,这块石头物形幻化为“通灵宝玉”,而人格幻化为贾宝玉。也就是石头—通灵宝玉—贾宝玉已经三位一体。所以《红楼梦》实际是“借通灵之说”,撰写贾宝玉在红尘中“历尽离合悲欢、炎凉世态的一段故事。”这样一个带有神话色彩的男主人公,那自然应该与众不同。
小说第三回,出现在黛玉面前的宝玉,确实是一位超凡脱俗、神采飞扬的美少年:他穿着,绚烂、华美、高贵,长相“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嗔视而有情。”“面如敷粉,唇若施脂;转盼多情,语言常笑。天然一段风骚,全在眉梢;平生万种情思,悉堆眼角。”
从上文可见,对宝玉外貌描写呈现中性美或阴柔美。其实中国文化有此传统,并不是曹雪芹独特的审美观。特别是在魏晋时期,男性美偏阴柔化是一种普遍现象。曹雪芹对魏晋文化有一种偏爱,他不仅在《红楼梦》中塑造了史湘云这样的具有魏晋风度的女子,而且给自己取字“梦阮”,以示对魏晋名士阮籍的推崇。以魏晋之美来塑造书中的男主人公,也许与这种偏爱有关。
另外,看看古代文献资料关于“美男子”的记载:汉乐府《陌上桑》记载美男子的标准:“为人洁白晰,鬓鬓颇有须”。至魏晋南北朝,对美男子的喜好达到顶峰。文有潘安、卫玠,武有韩子高、高长恭(兰陵王)等。笔记小说《世说新语》还专门辟有一章《容止》篇来描写男子的风姿仪容。有个成就掷果盈车(《世说新语•容止》:潘岳妙有姿容,好神情。少时挟弹出洛阳道,妇人遇者,莫不连手共萦之。投之以果。)说的就是绝色美男潘安的故事。
唐代以后,虽然不像魏晋时期大张旗鼓地推崇中性美,但如果翻开历代的笔记小说及文学作品,仍然可以发现大家一如既往地保持着对“奶油小生”的热情。《西厢记》里的张生可算是代表,面貌白净,身子骨差强人意,动不动就恹恹一病,但却舌绽莲花,再加上会写几笔诗,依然是魏晋名士的翻版。明清才子佳人小说关于美男子的描写比比皆是,此不枝蔓。
未完待续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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