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专访丨编剧李潇:我现在拒绝我的剧本里有婚外情
剧本对于影视剧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一部剧的讨论度和热点很多时候集中于导演或演员的表现演绎,但存在于其背后决定质感的首先是剧本基础,如《故事》一书所言,“故事文化是世界文化的主导力量,故事大师能从最少的事件里挤出生命力,蹩脚的人却会让深奥沦为平庸”,诚然在影视艺术中,导演是怎么把故事讲好的重要因素,但讲什么样的故事这一前提,由编剧完成。
一段时间内业内有编剧地位不高的问题,为了台前的光鲜热度,幕后的编剧承受压力和被忽视,只有当观众觉得剧集烂尾、不满,或是剧情线有问题时,才能看到编剧站出来解释,更多时候编剧的工作被隐藏在导演和演员的宣传背后,我们多数人无法知道完整跟下来一个影视项目的编剧的感受,也仍不清楚当一部剧一部电影出现问题,或被称赞叫好,编剧在其中到底有多大决定权,以及近几年面临的行业生态对他们有多大影响。在上海电视节期间,记者和国内编剧李潇聊了聊有关编剧、国产剧、国产电影、IP改编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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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几年来,现代都市剧的收视率点击量虽然不一定比得上古装剧仙侠剧谍战剧,但绝对是最能引爆社会讨论登上热搜的题材,《欢乐颂》《我的前半生》《都挺好》《二十不惑》《三十而已》《怪你过分美丽》……
李潇过去的作品中,主要就是集中于都市题材。相比现在挣扎在各个剧组里,或是负责修补众多网络小说的年轻编剧,李潇是入行较早的编剧,她已经拥有代表作,在2014年凭借都市爱情剧《大丈夫》获得第20届上海电视节白玉兰最佳编剧奖,在这之后,又写出了当年由孙红雷、关晓彤主演的《好先生》,在当时也属于讨论度较高的都市话题剧。而在电影领域,她也有当年能上热搜的电影作品《情圣》,今年年初,由她编剧的翻拍电影《大赢家》网络上映,尽管是翻拍,但《大赢家》聚焦小人物,并能在他们的生活中发掘出荒诞与温暖的底色,和日版、韩版相比,也是一部有惊喜感的喜剧片。从经历来讲,电视剧项目和电影项目李潇都经历过,她也恰好完整感受了老派传统电视剧到当IP风潮开始后的过程。
在这个过程里李潇感受到的变化非常明显。首先是找上来的IP改编数量增加很多很多,原创剧集面临着极大的压缩。
“就算是我这样比较成熟的有很多作品的成熟编剧,我的原创故事也不像我刚入行那样(被重视),受到的IP改编冲击还是很大。平台会买片,首先会问你这是根据一个什么IP小说改编的,会有他们的评分机制,在他们的机制里,如果你是一个超级大IP改编,评分机制的基础就会很高。如果你是一个原创,首先没有这个基础,也会对你别的要求特别高,比如一定要有一个大导演或者大明星,只是有一个大编剧还不行,你要方方面面,其他的地方就要非常加分。这对年轻的创作者来说是一个会有制约的环境。”
其次,制片方的要求和责编也会不断把编剧往话题剧方向引导,李潇坦言,“我们责编、制片人,会在我写剧的时候提建议,比如说现在什么话题会引爆。”她认为实际上都市题材也好,情感题材也好,能让人讨论的无非就那些事,“你会发现其实观众关注的点自始至终没有变,跟几十年前没有变化,几十年前写婚外恋写小三的故事会火,比如《牵手》,现在写婚外恋仍然会火,只要你涉及到了,就一定会火。”
不仅要话题,还得要爽,要容易有标签,“说实话我接受到好多这样的明示暗示了,要让你在一些情节上达到爽”。但她举例,当年很火的电视剧《牵手》(蒋雯丽、吴若甫、俞飞鸿主演,1999年播出),俞飞鸿在其中饰演一个第三者,当时的舆论并没有不接受这个角色,更不会因此攻击演员,“那个年代观众的宽容度高,对人性愿意去揣摩,愿意去咀嚼人性的特点。但是我们现在就不愿意了,我们现在更愿意看爽,非黑即白,更愿意看扇巴掌,其实挺让人感觉悲凉的。”
李潇表示,现在她就放弃了在创作里写婚外恋的事,她不想妥协去迎合“爽”,但如果想写出《牵手》那种复杂性,拦在她面前就有三大关:“第一关,合作者们会觉得小三怎么能写成这样?第二关触及规则,第三关观众也会把我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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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潇谈到,她刚刚入行时,编剧行业的写作环境更纯粹,她把写作比喻为西红柿炒蛋:“过去传统怎么炒我就怎么炒,可能加一点自己的东西,尝起来跟别人的不太一样就行。但是现在,从观众的角度,从制作人的角度,他让你不能只炒一个西红柿鸡蛋,一定要你的西红柿鸡蛋端出去看起来就不一样,里边就不能只是黄黄红红的,看起来就一定要有点黑的东西,让人一看就开始讨论这是怎么炒的,还得让南北方食客吃起来都有共鸣,但我们都知道西红柿鸡蛋有一个亘古以来的争论,应该放糖还是放酱油。”
但行业变化也带来一部分好处,因为互联网的传播速度和效率,年轻人的才华更容易被看到,“稍微有一点点光彩的剧,势必会爆,这在过去是没有办法想象的,扒拉一下十几年前很多剧,可能好多人都没有听说过,其实非常好看。从这个角度来说,它是一个空前的进步。”
李潇认为,当下国内最缺的不是好剧本好导演好演员,而是好制片人。她能够理解年轻人一定是更喜欢更年轻的台词语境,比如甜宠剧偶像剧,不现实也好梦幻也好,本身就是给观众一个投射,韩剧日剧也有悬浮设定,但是要区分出,观众不仅需要投射,也需要真实和厚重,“比方说,本身是一个《老酒馆》,你非得让陈保国说《庆余年》里的台词,什么‘吐着吐着就习惯了’之类的,非得让把一个厚重结实的故事拍成符合当下审美的故事,那就是灾难了。”但在行业里能够识别和判断如何把握走向的制片人太少,更多的情况是,怎么讨好年轻人怎么写,怎么有话题怎么写,最好一部剧集合更多的爆点元素。
“本来是应该大家都有自己的空间,但现在写年轻人语境的剧越来越多,一个有话语权且懂行的制作人特别重要,他要有清晰的判断,哪些故事适合做《老酒馆》,哪些故事做成《庆余年》。 ”
除了以上这些行业变化话题,在与澎湃新闻记者两小时的交谈中,李潇还谈了有关翻拍改编、当下影视剧里三观标准高如何影响编剧等问题。
【对话】
编剧应该把改编的限制当做学习
澎湃新闻:今年白玉兰奖入围的剧本对你来说,进步和比较惊喜的是什么?
李潇:我觉得特别好的是,大家开始把原创和改编分开来评价看待。这两种剧集的创作思路是完全不一样的,混在一起其实会有点不太公平,而且你能看到在原创的领域,还是偏传统思维,偏传统创作方式会比较多,但是在改编的这个领域,我们会发现作品播出效果比较火爆,或者是比较引发关注的这种作品比较多,当然它有一定原因是因为IP,这个小说本身是有群众基础的,还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它的表现方式,比如说像某一场戏,某某一个人物的处理方式,会更年轻化,让现在的主力观众能够更接受。
原创剧集和改编剧集放在一起评价,是不太公平的,原创的编剧会比较吃亏,但是传统不代表不优秀,有一些传统的剧,可能因为我平时也不太会看,但是这一次集中看的时候,看第一集,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
澎湃新闻:是不是对于编剧来讲,大家都不太想做改编剧集,因为限制多或者要求多?
李潇:其实我个人倒没有觉得是一个特别大的限制,你换一种思维角度,把这种限制当做学习,我不是说年轻人就没有才华,但是你可能在技术上,或者是在有一些思考角度上,你还是欠缺的,你可以把这种改编变成一种学习方式。后面我也会有改编项目,之前我看网络小说不多,后来我发现不是说网络文学就都是不好的,有一些小说作者的切入角度,结构故事的方式,包括处理人物的方式,其实会让你有惊喜,不能一提改编就觉得限制我,一上来就对立。
澎湃新闻:你接到的工作,IP改编的趋势还是挺大的?
李潇:实话实说是的,接到好多的邀请都是IP改编,基本上我也都推掉了。可能现在的好多年轻编剧有点倒置,我是刚入行的时候全都是原创,我觉得,做改编应该是足够成熟以后再做会更好。其实应该理解出品方,他们也面临很大的压力,你又年轻,我又没有看过你作品,只有一个大纲,你让我现在就掏钱买,他们也有售片的压力。
澎湃新闻:国内的翻拍剧,相比电影来说好像不太行,你作为一个既做过电视剧的,也做过电影的编剧来说,为什么会有这种现象?
李潇:我觉得首先,大家一提到说翻拍,肯定是先给这个作品打了叉了,甭说是电视剧还是电影,我们电影每次上映的时候,都面临着大面积人说我们抄袭,他也不太懂,是普通观众不懂版权处理这个事。大家心目中认为,人家国外已经把这个故事讲得很好了,你们再来把它讲一遍,没有意义,你们就没有原创能力吗?你们就不能做一点别的吗?但是对于好多出品公司来说,为什么愿意做翻拍,因为这个故事在国外,它没有在中国供应过,观众基础比较干净,然后这个故事是受到过验证的,是一个好玩的故事,我们拿来翻拍,其实是事半功倍的效果,商业达到最大化的一个效果。
而我们现在看剧的方式,都是在互联网上,尤其是一二线城市的年轻人,有谁不看韩剧美剧日剧,对于他们来说,你在没有创新的情况下翻拍,不管是在纯剧本写作上,还是说重新演绎上,如果没有新的东西,没注入新的灵魂,那观众肯定是排斥的。
电影是造梦的,让你觉得某个瞬间离生活很远,所以可能更适合去翻拍,只要找到中国观众感兴趣的话题就好。但是电视剧完全不一样,韩剧是接人家本国地气,你按照人家方式再拍一遍,那显然我们干嘛不看韩剧?肯定要先想办法接我们的地气才行。
我觉得反而是这种翻拍的东西,应该尽可能找成熟的编剧和成熟的导演、成熟的创作团队来做。可能问题就恰恰就出在这,制片方的思路认为我在国外花大价钱买了一个版权,已经有非常成熟的故事了,也给你提供了很好的拍摄范本,就找一群年轻人把这个故事调整下,技术层面也能达到,拍了不就行了吗?所以你会发现我们很多中国电视剧的问题,根上不是导演编剧演员的问题,而是制片方的问题,思路就不对。
而且,电视剧就国情来说,也不是很适合去翻拍,韩国会出现越来越多的悬疑、超现实。
澎湃新闻:《情圣》也是你的编剧作品,结合当下,现在大家都在说感受一下年轻人喜欢什么,但是很多人现在谈电视剧作品的话,会很容易在价值观上进行讨论,并且是趋于保守的,比如抓着小三去攻击,甚至演员跟着被骂。《情圣》如果拿到现在来播放的话,很可能会被人说三观不正。你怎么看待这种现象?
李潇:对价值观偏保守的趋势,我在好多文章,也听好多人都说起,不光是中国,你看好莱坞现在拍不出来90年代的小妞电影,类似《麻雀变凤凰》(《风月俏佳人》),像英国的《四个婚礼,一个葬礼》那种,或者一男一女相遇之前他们都有各自的男女朋友,但是他们遇到了彼此,却发现彼此才是唯一。现在的年轻人眼里就会认为你是在出轨做小三。
我觉得现在大家好像特别爱给某一类人,或者某一类剧贴标签,某一类就叫爽剧,比如说我们之前看的《致命女人》,大家给贴上爽剧的标签,但是其实那个剧的内涵,讨论的东西远比一个“爽”字要丰富得多,但是我们却已经没有耐心再去讨论了,好像贴标签是一个让人快速get到它核心灵魂的方式。
这个其实不是吐槽,但是现在大家基本上都愿意在影视剧当中去寻找道德标杆,生活中大家也不是说没有道德,但的确对自己的宽容度都很高,对影视剧中的人的宽容度却非常低,我觉得这是一个社会现象,它都不是一个行业现象,我们以前什么时候见说一个演员因为演一个角色而受到人身攻击。
这可能是大潮之下,你不可改变的一个洪流,我们只能去顺应。
澎湃新闻:作为编剧来说,你会觉得可惜吗?这非常影响创作的多元性。
李潇:当然可惜。这个趋势不是说我,或者我们编剧就能改了,或者说白玉兰奖跟大家讲这样的作品是好的,大家就能接受。其实真正的广大观众对业内这些东西不会太关心,这个跟他们没有关系。我们说尊重编剧,不是说编剧在大众面前出现多少次就是尊重,而是行业里的制片人、导演、演员,对这个行业要尊重。而且互联网的那种讨论,抖音、快手,或者豆瓣可以一边看剧一边讨论,类似这种东西的存在,对真正纯粹影视剧创作的影响是不可逆的。
所以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一般会说我不写,我现在拒绝我的剧本有婚外情有小三出现。我知道那个话题可以引爆,我知道它一定会让你的剧在中期收视率有变化,但是那对我来说没有意义,我已经不用靠这些东西赢取关注。另外我也不太想再去写让我本身会产生焦虑的故事了,我希望我写的剧本让人看完了之后能够有一点点正面的激励,有一些温暖,像大家看完《请回答1988》之后的那种感觉。
“我现在特别不在意观众的声音了”
澎湃新闻:现在对于都市剧来说,是不是创新更加难?
李潇:是的,因为有成功的先例,你想做出跟别人不一样的东西来肯定越难,但是你也会发现,就像大家说时尚行业是个圈,都市剧的题材其实也是这样的,包括现在流行的偏女性主义,也都是以前出现过的。
澎湃新闻:那你是怎么看待我们电视剧女性观众和男性凝视的问题?
李潇:现在也不光是国内,从世界环境上来说,你会发现好莱坞也习惯于题材往女性上去倾斜,包括美剧《傲骨之战》《傲骨贤妻》,电影《花木兰》《饥饿游戏》,你都可以看到这种端倪,也是因为现在大家对于女性本身的关注度越来越高了。另外特别现实的是,看电视剧的大多数都是女的,进电影院买票肯定都是听女孩的,影视剧真正的受众百分之八九十还是女性,而且男性看完了不会在互联网上讨论。
但我其实特别不喜欢分成女性题材或者大女主大男主,对于我来说,我写的是人,这个人是男人和女人,对创作者区别不大。我一直觉得我内心住着一个直男,这两年大家都在写女性题材,我写的都是x先生。我也不是不愿意,但可能不太会讨好别人,或者我自己不是一个按部就班结婚生孩子面临家庭的一个人,但女性题材你不可回避会写到家庭和事业之间的平衡。
有些人说我的作品总有男性凝视在,比如《情圣》,我的确听到这样的声音,但是还有一些男观众,跟我说他们就是这样的,好多事写出了他们的心声,他们那一点点小猥琐小油腻。其实我更多写的是中年危机,只不过男性表现形式更加简单直接一些,就是身体器官走下坡路的焦虑忧虑。
我在刚开始做编剧的时候,特别在意观众的声音,但是我现在特别不在意,根本不会去看豆瓣,因为我知道作为一个编剧,看了之后会影响我接下来的工作。
澎湃新闻:是不是听到观众的反馈也蛮重要的?
李潇:首先能写剧本的编剧,在人格上是特别容易焦虑,情绪不会太稳定。情绪受到影响之后,就不可能对创作没有影响。总看反馈,你就会永远跟在别人屁股后面写东西。就像我们的阅读习惯,现在那么多公众号可以看,大家还是认为阅读书籍非常重要,因为长篇是培养独立思考能力。一个编剧不应该受太多干扰而应该专心于创作,也是一样。
澎湃新闻:为什么我们体现女性中年危机的好剧比较少?
李潇:好多人都问过,包括可能40岁以上的女演员在接戏的时候就很难接到纯情感剧,角色也都是故事里的稍微边缘性的角色,不是核心角色。我觉得可能也跟国内观众的接受程度有关系。
你去写一个女人创业的戏非常不容易,类似董明珠的故事,整个故事里情感线可能很弱,主要写她命运起伏,怎么孜孜不倦,跟整个行业去对抗,和你去写一个女人进入到家庭,然后她有婚姻焦虑,怎么处理跟老公的关系,婆媳关系,怎么处理老公外遇,追求自己的人,怎么抚养孩子——这两个故事你去找10个女观众,让她们发自内心说实话,都肯定会对第二种会更感兴趣。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没有第一种。因为我们的观众就是对第二种更感兴趣,我不是贬低观众,它没有高低之分,只是类型之分,你说《傲骨之战》和《绝望的主妇》谁高谁低?没有,但是好像看《绝望的主妇》的人会更多一些。《傲骨之战》很多人只是听说过剧不错,看了两眼,但是真正喜欢去追的能有几个?而且它对学历的要求是很高的,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才会更愿意去看,对观众的门槛会更高一些。
澎湃新闻:我们确实不是没有讲中年女性的剧,讲家庭生活也可以,但如何平衡爽和现实是一个问题。是不是平台或者说是制片方在编剧阶段给出意见?
李潇:说实话我接受到好多这样的明示暗示了,要你在一些情节上达到爽,但是我直到现在也不太明白他们说的爽。其实是有两种爽,一种是像《致命女人》,或者是美剧《好莱坞》,短暂制造矛盾,然后非常迅速解决掉这个矛盾,让人物很迅速达到目的,最后有一个皆大欢喜超出预期的很开心的结局。
但是我们传统的戏剧创作规律其实是制造矛盾,你要给这个人物足够的压力,而压力是什么?压力就是不让你爽,真正到了最后的最后,你才能释放掉这个压力,让他成功达到目的,完成使命。如果以爽剧的标准来说,这个是不合格的,弹簧得隔三差五地崩开一下。
我觉得大众喜好前一种的原因,可能是现实生活过得都有点不如意,生活里有焦虑压力,不太希望去看个剧看个电影,里面的人也那么焦虑,不希望再为ta揪着心,而是给我们一些释放,替我们做一些生活里做不到的事情。甜宠剧也是,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不愿意谈恋爱了,浪费时间,追星不好吗?像甜宠剧偶像剧就是满足了很多观众的诉求,达到了一定的抚慰作用,其实挺好的。
但是,不是甜宠剧偶像剧,为什么也是只抚慰观众,硬凹成那样?我们真正最缺的不是好剧本好导演,是缺好制片人。当然现在我们处于洗牌中,是最震荡的时候,如果真是处在衰落期,就不会有《隐秘的角落》。
“编剧拥有话语权”比以前更容易了
澎湃新闻:你觉得自己能够捕捉现在年轻人的嗨点吗?
李潇:我大概心里知道,但是我不太愿意捕捉或者迎合,说实话,无外乎一个爽,吊丝逆袭,这个对于电影来说是ok的,因为只有两个小时。但电视剧就会更复杂,我的责编不停跟我说,你要打到痛点,这个点那个点。每个人的人生都面临着升学、择偶、婚恋、生育、教育,再往后又是升学,然后养老。哪一点不是每年最火的电视剧会踩到的问题?我可能不太喜欢在写东西的时候,被某一个所谓的话题给绑架。我觉得编剧要找到你自己的特点,有些人就是愿意面对这些话题,有些人就是不愿意,但是现在,就是跟你说你得写。我是有这个能力写,对我来说它比创作一个人物要容易得多的多。
澎湃新闻:现在对于你来说,编剧在行业当中的地位有所提升吗?话语权改变大吗?
李潇:说实话我们现在不是一个热爱阅读和文字的大环境,在国内交通工具上,大部分是拿着手机翻看短视频,我们还没有进入到阅读习惯,就已经迈入碎片化小视频时代了。连文字都不尊重,怎么可能尊重写文字的人?剧组其实也都是这样的。剧本是一个基础,所有人拿到剧本都可以提意见,因为所有人都识字,都说我看过电视剧电影,都说我知道怎么讲故事,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会调摄影机,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灯光怎么打,不是所有人都懂表演,导演那个位置就更别说了。
这个行业里其他职业都要有一定的门槛,只有编剧这个职位,看似你只要识字,只要看过影视剧,就可以给这个剧本提意见。有一些意见是非常不专业和不负责任的,这就会造成年轻的编剧觉得你不尊重我的故事,你不尊重我。其实不是大家故意不尊重,你要是用英文写,一般就不太敢有人随便提意见了。(开玩笑……)
另外,这也和整个行业对这个职位的态度有关系。已经有越来越多公司在海报上写编剧的名字,而且越是头牌公司越早这么做,当然也有很多小公司目前依然不重视,整个的生态环境只能说是头部比较重视。
但是,我觉得现在编剧想红比以前要容易了。以前编剧有一个作品不算什么,每年都有新的作品才好,要著作等身。前几年我一直不敢让自己停下来,今年没有戏开机就开始惶恐焦虑。我发现现在不是了,你只要是有一部戏爆掉,就红了,就可以吃这部戏的红利,就赶紧一窝蜂的人说你很了不起,还能和制片方battle。现在所谓的“编剧拥有话语权”倒是比以前更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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